哀傷的天空藍

九月十五日，
買了生命中第N個STARBUCKS隨行杯，
印象裡，
好像在我任教的補習班，
都有我的「存杯」了，
唯一沒放杯子的，
竟是自己公司！
於是，買了個大容量的創意杯，
畫的不亦樂乎之際，
順便響應環保一番，
再用紙杯，
可能晚上睡覺會夢到魔戒中的樹人拿著斧頭邊罵髒話邊追殺我……

每天來回十五分鐘，
買咖啡的這段時光，
是我一天中最重要的片刻，
因為，這忙裡偷閒的短暫光陰，
是我放下居家心情、
培養戰鬥意志的的重要時刻。
當然，光復路上綠意盎然的行道樹、
你儂我儂的清大情侶們、
忙著當街長一路和店家聊天話家常、
隨身聽裡很久沒換過的平井堅，
也都是讓我能帶著平靜心靈專心工作的重要功臣。
只是，打從拎著杯子散歨開始，
便有種奇妙的似曾相似的感覺，
原來，
三十年前，我老早就做過一樣的事情。

導播，請給我一個特寫！
各位看倌，
在我臉上，最富有特色的，
不是和泰國外勞一樣的膚色、
不是福氣滿點的超大耳垂、
更不是小頭銳面的小鼻子小眼睛，
而是那永遠看起來都帶著一絲奸笑的菱角嘴。
環顧家中眾成員，
好像沒人有一樣的特徵，
唯一看過最有親切感的，
是蝙蝠俠裡的小丑……
吳老媽一副事不關己的說，
這嘴型，牽拖不了別人，
完全是因為吸奶嘴和喝奶瓶太久所造成。
我緊閉雙眼，皺著眉頭，
一頁一頁努力翻著光陰的月曆，
企圖喚起毛玻璃後那已模糊許久的記憶，
呵呵，我想起了那個可愛到極點的小笨蛋。

原來，小弟今日的獨立個性，
早在三歲時就已展露無遺。
每天清晨，
我都東倒西歪的拖著椅子，
踩上去掂著腳把碗櫃中的個人專用隨行杯，不，隨行奶瓶從碗盤中搶救出來，
然後就是背後靈般黏在老媽後面要一塊錢。
謹慎的把硬幣放在口袋，
背起奶瓶，
便帶著幼稚的天真，
走到當時住家附近的外媽祖廟口，
一個阿婆手推的小攤子前，
一手上奶瓶、一手交錢的燦爛大喊：「阿婆，跟你買米漿！」

有一天早上，
可愛的吳小弟又再度走到了廟口，
望著廟口前零星的香客，
我呆若木雞的站著，「咦！阿婆怎麼沒來？」
小小的腦袋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東西叫做「本日公休」，
傻傻的以為只要往前走幾步路，
便會看見熟悉的攤子，
於是邊左顧右盼邊往前走，
一條街又一條街，
一直到身邊的景物全然陌生；
一直到已不知身在何處，
仍沒看到熟悉的阿婆、也沒聞到熟悉的米漿香，
別忘記我當時才三歲，
下場當然是當街嚎啕大哭了起來……

走回補習班的路上，
我選擇在摩斯漢堡前的公園椅上坐了下來，
請不必替我擔心，
正值壯年的我(當然，壯年也等於中年)還沒有虛弱到走個幾分鐘就四肢發軟，
只是回憶起這一切，
很想把整段故事想完再正式廝殺開工，
突然，我燦爛的低頭咯咯笑著，
故事的結局鮮明的陳列在我的前腦葉，
我少有失常的將路人異樣的眼光視為無物。
只是那和孩提時一樣的燦爛笑聲裡，
夾雜著一絲的鹹味，
一絲感動淚水裡特有的苦澀溫暖鹹味……

老媽說，後來是管區裡的警察把我載回家的，
但一路上，我的大哭聲都沒停過，
老媽當時應該很後悔在生我的時候，
沒在我身上裝一個關機鈕吧？

廚房裡，
老爸似懂非懂的研究著尾牙抽到的果汁機到底如何組裝，
老媽則手忙腳亂的洗著米和花生，
她看似不耐煩的凶狠瞪著我那衰小被掃到颱風尾的苦命老爸：「你確定做米漿要加花生？」，
又回過頭溫柔的告訴我：「好啦，不哭啦！等一下就有米漿了啦」。
流水聲、
果汁機尖銳的運轉聲、
從小丹田就很有力的大哭聲，
呵呵，
這回憶的結局，
好熱鬧。




那天，那米漿，聽說我還是很堅持要用奶瓶裝……